自由派的天堂正在向右转。
仿佛一夜之间,硅谷的舆论开始倒向特朗普阵营,在哈里斯成为民主党预定总统候选人后,硅谷变得愈发分裂。对特朗普的公开支持曾是硅谷的禁忌,但如今这个蓝色堡垒却因对拜登及民主党政府的挫败感而动摇。
过去两年,硅谷的科技巨头们开始以更加高调的方式参与政治。就像「软件吃掉世界」那样,这些国王缔造者们正通过资本和影响力,改变着华盛顿的权力格局。
大逆势家,以及他的超特朗普主义
在2016 年 Vanity Fair 新建制峰会上,出席访谈的亚马逊 CEO 贝索斯(Jeff Bezos)在被问及如何看待彼得·蒂尔(Peter Thiel)支持特朗普一事时回答道:「你要记住,彼得·蒂尔是一个逆势者,而逆势者往往都是错的」。随后他又表示,如果换做是自己,他不会要求彼得·蒂尔离开亚马逊董事会。
即便是在群英荟萃的硅谷,彼得·蒂尔也是独一档的存在,他与扎克伯格的联盟被称为硅谷史上最强大的合作关系之一,「Paypal 黑帮」的影响力更是渗透在科技行业的每一个角落。然而在 2016 年的夏天,蒂尔却陷入了「to-be-or-not-to-be」的困境。由于公开高调支持特朗普,他得罪了大半个硅谷,在随后的四年里,他与 Facebook 董事会的关系逐渐恶化,并最终在 2022 年 5 月离开了这家社交网络公司。
但这并不是蒂尔的终结,离开 Facebook 后,他开始追求另一种更加隐蔽且激进的权力,并作为一股新兴政治力量,将自己的影响力从硅谷一路扩张到了华盛顿。在一系列努力下,他将自己的门徒 J.D. 万斯(J.D. Vance)推上政治舞台中心,成为硅谷「右转幕后」的主要推手。
「The Contrarian」
在硅谷,彼得·蒂尔有一个更为知名的别称——逆势者(The Contrarian),他几乎总是与所有人的观点相反或者至少不同,然后在这种非共识中抓住回报巨大的机会。除了创立 Paypal,他还是 Facebook 的首个外部投资者,是硅谷的比特币教父,也是最早一批投资 Tesla、SpaceX 以及 Airbnb 等公司的人,这些投资对象在早期往往不被人理解或者看好,但彼得·蒂尔却总是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他们面前。
彼得·蒂尔成功的秘密绝非简单的「逆势而为」,一个贯穿他人生的哲学思考是:如今的世人已不再拥有真正的观点。
在斯坦福就读期间,蒂尔对校园内为追求多样性文化而呈现出的诸多疯狂行为感到愤怒和沮丧,于是和好友大卫·O·萨克斯(David O. Sacks)共同写了一本 250 页的长篇论著《多样性之谜:斯坦福的多元文化主义和不宽容政治》(The Diversity Myth:Multiculturalism and the Politics of Intolerance at Stanford)。蒂尔在书中抨击斯坦福的虚假多样性文化将学生的注意力从真正重要的议题上转移开,并通过他们向社会传递出了一些危险的思想,他指责校园的文化看似很多元,但实际上每个人的思想都是一样的。
在蒂尔看来,这是美国社会产生泡沫的根本原因,因此当人们毫无保留地相信一件事时,就应该尽快远离它。基于这个理论,蒂尔在互联网泡沫破灭前夕卖掉了 Paypal,随后成功躲过了 08 年次信贷危机。现在,他告诉人们流行的科技趋势都被高估了,创业者最好逆向思考,远离大数据、云计算等时髦词汇,因为「时髦」往往意味着已经有很多人在做同样的事情。
在创投这件事上,蒂尔反对「小步快跑+想法验证」的精益创业思维,而是推崇通过长远的思考预见未来,因为这样你就不用去反复试错,认真思考后想出来的结论就是趋势。他声称Founder』s Fund 投资的科技公司,75% 的价值都将来自 10 年以后产生的现金流。
2016 年,彼得·蒂尔再次发现了一个难得的逆势机会。
多年来,彼得·蒂尔一直充当着硅谷与保守派沟通的桥梁,那时左倾自由派依旧是硅谷的主流,绝大部分科技公司的员工都是民主党的支持者和捐赠者。蒂尔发现,许多硅谷从业者都感到被特朗普的 MAGA 标语严重冒犯了,他们觉得「Make America Great Again」是特朗普在否认硅谷为促进美国社会发展所作出的贡献,而蒂尔看上的,恰好就是这种悲观主义。
多年来,蒂尔一直偏爱更显悲观的总统候选人,他讨厌甚至蔑视传统政客们的乐观主义,认为他们与里根一样将美国描绘成一座闪亮的城市,而「如果你过于乐观,那只能说明你脱离了现实」。蒂尔相信伟人在政府中成就大事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的联邦机构是「老态龙钟的中左翼政权」,它被规则束缚,扼杀创新。
相比之下,特朗普的美国是一个支离破碎的景观,在蒂尔看来,MAGA 是美国一百年以来最悲观的竞选口号,因为它承认美国不再是一个伟大的国家,对于一位总统候选人来说,这完全是令人震惊的。彼时的华盛顿对这位政界的「局外人」唯恐避之不及,而彼得蒂尔则选择向他捐款 125 万美元,并在 2016 年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上发言以表支持。
此举使蒂尔与 Facebook 的民主党董事会成员和自由派员工发生了冲突,一些高管认为蒂尔的政治行为有些越界。在大会结束后,蒂尔收到了董事会成员兼网飞 CEO 里德·哈斯廷斯(Reed Hastings)的电子邮件,称蒂尔的这一决定是「灾难性的错误判断」。
不过在蒂尔看来,支持特朗普几乎是他做过「最不逆势」的选择,毕竟它得到了「半个国家的认可」。此后,蒂尔与硅谷越来越疏远,2018 年,他把自己的家和投资公司都搬到了洛杉矶。事实证明,这位大逆势家对「特朗普主义」的判断是极具预见性的,而他本人对特朗普的下注也为自己带来了巨大的政治回报,尽管这份回报与他最初想象的不太一样。
超越特朗普的特朗普主义
在去年 11 月的媒体采访中,彼得·蒂尔公开表达了自己对前特朗普政府的「买家悔恨」,并承认支持特朗普是一个糟糕的赌注。蒂尔告诉 The Atlantic 的记者,他曾幻想特朗普政府在当选后会进行「全国清算」,并在重建国家前削减法规、粉碎行政国家,「但这比我想象的更疯狂、更危险。他们(特朗普政府)无法让最基本的政府部门发挥作用,这甚至比我的低期望还要糟糕。」
彼得蒂尔对「局外人」情有独钟,在他的认知里,搅局者和颠覆者几乎永远是局外人,这也是蒂尔看中特朗普的主要原因。不过在特朗普上任不久后他就察觉到,这届政府并没有他预期中的那么激进。
在 2016 至 2017 年过渡期间,彼得·蒂尔在特朗普大厦设有办公室,并在那里向特朗普提交了一份含 50 多名政府高级职位编制的内阁提名名单。这份名单的目的是「扰乱行政国家」,许多人要么是极端自由主义者,要么就是彻底的反动派,即便对于特朗普政府来说,这份名单也显得过于激进了。
其中一个例子是首席科学顾问的职位,蒂尔推荐了威廉·哈珀(William Happer),而这位美国知名的气候怀疑论者曾将化石燃料妖魔化行为比作希特勒对犹太人的待遇。最终,除了他的门徒迈克尔·克拉齐奥斯(Michael Kratsios)被任命为首席技术官外,蒂尔的其他候选人几乎没有在特朗普政府中找到工作。不久后,与蒂尔关系紧密的史蒂夫·班农(Steve Bannon,前白宫首席战略师)也被赶出了白宫。
据Puck 报道,蒂尔与特朗普的关系一直被媒体和硅谷的旁观者夸大,但事实是,当时蒂尔并不在特朗普最核心的商业领袖圈里。蒂尔与特朗普的女婿贾里德·库什纳(Jared Kushner)建立了良好的关系,但在与特朗普本人的关系上,他远比不上特朗普的长期盟友汤姆·巴拉克(Tom Barrack)或者伍迪·约翰逊(Robert Wood Johnson IV)这样的老钱势力。
因此在 2020 年特朗普连任竞选时,彼得·蒂尔选择了旁观。
然而蒂尔并没有放弃特朗普背后象征的意识形态,即「特朗普主义」。这种反建制、依靠彻底的颠覆手段实现社会重建的思想是蒂尔所相信的,他愿意为这种意识形态找到一条前进的道路和可靠的继承者,无论有没有特朗普本人的参与。
好消息是,在特朗普入主白宫后的几年里,蒂尔的形象在保守派圈子里大幅提升,2021 年初共和党大额捐赠者谢尔顿·阿德尔森(Sheldon Gary Adelson)的去世,以及同年夏天汤姆·巴拉克的被捕,进一步为蒂尔在党内的影响力扩张留下了真空环境。
据纽约时报报道,整个 2021 至 2022 年期间,共和党政客们都吵闹着要到彼得·蒂尔的家中做客,或者至少与他通个电话。共和党人们看到了一条显而易见的出路:蒂尔可以向陷入困境的候选人提供「救助」,给他们足够的资金来对抗民主党的攻击。
据Puck 报道,参议院共和党领袖米奇·麦康奈尔(Mitch McConnell)曾在 2022 年中期选举时多次请求彼得·蒂尔出山救助 J.D. 万斯(J.D. Vance)和布莱克·马斯特斯(Blake Masters)在俄亥俄州和亚利桑那州的灾难表现,但却一直遭到蒂尔的拒绝。这让麦康奈尔十分困惑,他不理解为什么蒂尔会在初选阶段为两人砸下约 2000 万美元,却在最终选举时抛弃自己的投资。
面对麦康奈尔,蒂尔采取强硬策略有自己的理由。2022 年初,他和丽贝卡·默瑟 (Rebekah Mercer,默瑟家族继承人) 等人组建了一个名为 Rockbridge 的隐蔽保守派捐助者联盟,旨在「破坏并推进共和党的议程」并试图在政党机器外重塑美国右翼。作为风投教父的彼得·蒂尔当然想要赢,但他的目标不是多一个共和党席位,而是寻求颠覆,他希望推动共和党进一步向右转,清除建制主义温和派。要么破产,要么重新定义行业,这是蒂尔的投资哲学。
在吸取 2016 年的教训后,彼得·蒂尔的政治策略发生了明显转变,他开始像对待初创公司创始人那样对待候选人,在早期拿出大笔资金来支持有潜力的人选。据报道,蒂尔在中期选举中捐赠了2000 多万美元,共支持了 16 名共和党候选人。作为硅谷教父,蒂尔在华盛顿复制了 Paypal 黑帮法则,他收留门徒、强调忠诚,在共和党将赢得更多国会席位的预期下,蒂尔开始专注于在党内安插忠诚派。
在 2022 年的中期选举中,彼得·蒂尔的两位忠实门徒是马斯特斯和万斯,前者是蒂尔家办的高管,和蒂尔共同撰写了硅谷的「创业圣经」《从零到一》(Zero To One),后者则是畅销书《乡下人的悲歌》(Hillbilly Elegy)的作者和彼得·蒂尔旗下 Mithril Capital 的前员工。
2022 年初,华盛顿邮报杂志在一篇名为《J.D. Vance 的激进化之路》的特稿中详尽报道了万斯从知名作家到极端右翼政治家的发展路程。从耶鲁时期聆听彼得·蒂尔「影响人生」的演讲,到 2017 年为蒂尔的 Mithril Capital 工作,再到三年后在蒂尔资助下创办 Narya Capital,蒂尔几乎在万斯发展道路的每一步都扮演着极具影响力的角色。
在竞选的最后一刻,万斯在蒂尔的帮助下赢得了特朗普的支持,并凭借蒂尔新注入的 150 万美元赢得了俄亥俄州的竞选。通过为万斯和马斯特斯这样缺乏经验的右翼门徒投入「紧急政治资金」,蒂尔确保了他们将绝对效忠于自己,而非麦康奈尔,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就是蒂尔意识形态的延伸。一个例子是 Facebook,在 2018 年蒂尔的 Palantir 因 Cambridge Analytica 事件遭 Facebook 官方调查后,万斯对 Facebook 的抨击一定程度上也是蒂尔从外部推动扎克伯格转向右翼的努力。
与马斯克在推特上的高调形象不同,彼得·蒂尔是一个幕后操作者,他曾是全美国际象棋排名前十的选手,如今则更是善于利用他的影响力部署政治棋子以实现自己的目标。很多人低估了蒂尔的意志与手腕,作为一名德裔后代,他的思想带有鲜明的德意志-普鲁士色彩,冷酷、铁血甚至极端。蒂尔的影响力绝不仅仅来自金钱,他对 Gawk News 长达十年的残酷复仇是他传达给每一位敌人的严肃警告,在硅谷,没有人敢说自己不怕彼得·蒂尔。现在,他想再次利用这种铁血力量改变美国,哪怕这意味着失去自己的终身好友。
2022 年,华盛顿邮报在一篇报道中指出,蒂尔和马斯克预示着新一代科技富豪的崛起,他们雄厚的财力和独特的意识形态正在从缔造公司转向重塑美国新一代右翼政治领袖,并彻底改变共和党和硅谷。两年后,蒂尔对万斯成为提名副总统这一结果感到「非常高兴」,人们称特朗普彻底改变了共和党一样,而蒂尔则相信自己重塑了特朗普主义。或许在他看来,超越特朗普主义的终点,就是蒂尔主义。
魔戒成瘾者
彼得·蒂尔一直喜爱幻想平行世界,他从小就阅读了大量科幻和奇幻小说,但唯独《指环王》让他读了不下 10 遍(这是一本三卷轴的长篇巨著)。蒂尔痴迷于托尔金笔下的这个中土大陆,你甚至可以说,他就是活在自己的奇幻世界里:无论是他在 2003 年创立的 Palantir 还是 2020 年帮助万斯创立的 Narya Capital,其名称都是源自《指环王》这部小说。
前生物科技公司 Roivant Sciences 首席执行官维韦克·拉马斯瓦米(Vivek Ramaswamy,他在蒂尔的支持下创立了一家反 ESG 投资公司)曾告诉媒体,彼得·蒂尔深信创造平行经济所蕴含的巨大机会,他相信为那些对当今美国企业不满的美国人服务,将成为下一代大公司的中坚力量,而几乎没有人在认真地追求这种机会。
在蒂尔眼中,这些平行经济与托尔金的中土世界别无二致:中土世界是争夺终极权力的竞技场,这里没有政府,能力非凡的人接连崛起以实现他们的命运。此外,这里还有不朽的精灵,他们生活在拥有神奇力量庇护的山谷中,远离人类。
彼得·蒂尔就像中土大地上的一个权力角逐者,渴望得到那枚统治世界的至尊魔戒。
911 事件发生后,美国全面增强了安保措施,机场安检开始变得繁琐,蒂尔认为这种仅因一个恐怖分子而降低全社会效率的现象是十分荒谬的,因此他希望利用 PayPal 识别网络欺诈的技术,在网络上提前定位犯罪分子,于是便创立了数据挖掘公司 Palantir。这家公司的名称及 Logo 灵感来自邪恶巫师鲁道夫手中的「真知水晶球」,它能够观察和通讯世界任意角落的人和事。
在早期阶段,Palantir 获得了来自 CIA 投资机构 In-Q-Tel 的支持,而后在与亚马逊、谷歌等大型劲敌的竞争中败下阵来。但特朗普的上任为 Palantir 扭转了局势,他们开始赢得大量政府合同,由于在竞选期间的投资,蒂尔得以在美国军队中游说自己的产品,他再次套用了PayPal 的发展模式,将 Palantir 的客户扩展至世界各地的政府和特勤组织。
在近期剑桥大学的一场演讲中,多位现场听众接连抗议,控诉 Palantir 在当前巴以战争中扮演了以军方数据承包商的邪恶角色,并指责彼得·蒂尔「手上沾血」。蒂尔则回复道:「我有个理论,我们总是在纠结技术的正义与邪恶,但大多数技术实际上都是无用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无用的技术才是『坏的』。今天有人抱怨 Palantir,至少说明 Palantir 的技术真的有用。在一个大多数科技都是无用且虚假的世界,哪怕你是邪恶的,你也不是无用的,在一个完全无能的世界里,你甚至是『好的』」。
蒂尔从来不介意自己被看作恶人,他在 2016 年支持特朗普时说:「硅谷想要一个恶人,而共和党想要一个英雄」,显然,他觉得这个角色很适合自己。在谈论《指环王》时,他认为精灵的本质是不会死的人类,然后反问「为什么我们不能成为精灵?」,在追求永生的道路上,蒂尔常常被舆论称为吸血鬼。
彼得·蒂尔相信每个成功的公司背后都有一个「近在眼前但没人意识到的秘密」,他追求的是「非共识」,是颠覆和发展。他认为如今的美国陷入了创新停滞,并将问题的根本原因归咎于过去数十年美国社会对多元化的追求,他说:「我们想要会飞的车,但却得到了 140 个字符」。
然而蒂尔不是乔布斯那样的愿景家,他无法对未来的发展给出明确的方向。
许多了解彼得·蒂尔的人会说,他本人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抛开他的哲学思想,蒂尔确实是一个超级矛盾体:他是一名同性恋,却在斯坦福期间创办右翼报刊抨击多元文化和女权主义;他在《从零到一》中推崇公司的垄断模式与君主专制,却公开反对大型科技公司的垄断行为;他主张科技自由主义,却认为民主与自由互不兼容。
彼得·蒂尔更像是一个点火者,他会想尽办法改变一个人、一个公司甚至一个社会的发展轨迹,但船头转向哪里,他并不会对后果负责。在硅谷银行陷入危机之前,Founder『s Fund 是最早撤离的机构。在电影《指环王》拍摄地新西兰,蒂尔花费数百万美元买下了 500 英里的大庄园,在 2016 年的一次采访中,OpenAI 首席执行官 Sam Altman透露,如果发生全球灾难,他会和 Thiel 一起飞往这里避难。是的,如果彼得·蒂尔真的把这个世界点燃了,你很可能无路可走,而他早已备好后路。
Woke、富豪税、Lina Khan,让硅谷倒戈的「拜登极权」
2021 年 9 月,华盛顿时报发表了一篇名为《民主党极权主义的过度扩张正威胁美国人的生计》的文章,指责民主党激进派在社会舆论上蓄意压制少数派的声音,并假借科学来强制学校政策,削弱了父母权利,无视口罩和性别认同教育对幼儿造成的伤害。
极权主义(Totalitarianism)一词源自冷战时期西方对纳粹德国、法西斯国家以及苏联相似性的描述,极权主义者压制反对党,并通过国家宣传机器和大众传播媒体来控制公民的公开与私人领域生活。在拜登上任初期,这一词汇仅偶尔出现在像华盛顿时报这样的保守派媒体以及一些极右翼论坛上,认为政治正确、内容审查和大政府是美国的「新极权」。
但在上周更新的一期播客中,A16Z 的创始合伙人 Ben Horrowitz 也开始用「极权主义者」一词形容拜登的民主党政府,他认为过去四年民主党派中有一股极左势力,在拜登的任命下抓住了监管权力的真空地带,向硅谷及其投资的初创公司们猛烈施加敌意。这导致 A16Z,这个过去民主党的支持者,在此次大选中倒向了特朗普一边。
在年初的Axios 科技会议上,彼得·蒂尔的好友、Craft Ventures 创始人大卫·萨克斯也称自己「与拜登的分歧比与特朗普的分歧更大」,而后不久便邀请特朗普参加由他联合主持的知名播客《All In Podcast》。
彼得·蒂尔的个人影响力固然重要,但硅谷从来不缺国王缔造者,在这些强大个体们接连倒戈的背后,是硅谷在 Woke 文化影响下的效率磨损,以及拜登大政府政策与富豪经济之间的巨大冲突。
「不,总统先生,他们不是你的孩子」
「我的儿子死了」,伊隆·马斯克(Elon Musk)在本周的直播采访中说道,「他被 Woke-Mind 病毒杀死了(指 Dead Naming)」。访谈中,马斯克公开谈论了其长子变性的事实,疫情期间,马斯克长子泽维尔(Xavier)深受性别焦虑之苦,最终,马斯克在信息不全的情况下,在对泽维尔可能自杀的担忧下签署了儿子变性手术的文件。后来,马斯克将此事归咎于美国学校对性别身份认同的教育。
一年前,白宫官方 X 账号发布了一段语音视频,拜登在视频中说道:「这些(未成年 LGBTQ+)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邻居,不是别人的孩子」,次日马斯克回复:「你是政府。他们不是你的孩子」。视频中的语音来自拜登政府在该月举行的「白宫骄傲月」活动上的言论,活动期间,跨性别模特罗斯·蒙托亚(Rose Montoya)在白宫裸露上身的行为在各大媒体上引发了的舆论风暴。
过去两年,是否应该在中小学教授性别身份认同内容,以及学校是否有义务在学生想要改变自己的性别认同时通知家长,成了美国社会争议最大的话题之一。
2022 年中期选举期间,弗吉尼亚州民主党州长候选人泰瑞·麦考夫(Terry McAuliffe)扬言父母不应该参与K-12 公共教育,称他「不会让家长进入学校,家长不应该告诉学校他们应该教什么」。保守派一方则频繁立法反对,此前的 3 月,佛罗里达州州长罗恩·德桑蒂斯(Ron DeSantis)签署了一项父母教育权利法,禁止该州公立学校在幼儿园到三年级期间教授关于性别认同的内容,并由父母决定何时向孩子传授此类话题。
而民调数据显示,大多数美国人,无论政治派别如何,都支持该权利法案。在多起联邦法院诉讼案中,佛州学生家长指控学校遵循「性别支持」计划,允许学生在未经父母同意的情况下选择代名词或不同的性别认同,并帮助学生欺骗家长或拒绝遵守他们的意愿。
同年 4 月,拜登在年度教师活动上发言称:「他们不是别人的孩子,当他们在教室里时,就像你的孩子一样」,而后在次年的教师活动上,他再次强调:「没有『别人的孩子』这个概念,我们国家的孩子都是我们的孩子」。拜登的这些言论被认为是针对保守派以及学生家长反对运动的攻击,右翼媒体抨击这是在「用对『Woke 事业』的忠诚取代亲子间的纽带,以实现控制年轻一代的目标」。
从 MeToo 运动开始,「觉醒文化(Woke)」开始在美国广泛地发展起来,并在 Black Life Matters 运动期间达到高潮。拜登上台后,Woke 文化开始向极端发展,在 CNN 等主流媒体以及推特(Twitter)等社交媒体平台的助推下成为社会舆论的超敏感话题,随后的「取消文化(Cancel Culture)」更是被视为极左人士攻击其他社会群体的舆论工具。疫情期间,CNN 以及 MSNBC 等媒体对黑人社区骚乱活动的报道被许多美国网民嘲讽,这些记者站在起火的现场前,将其描述为「在着火但是基本和平的抗议活动」。
在华尔街,Woke 文化也引起了部分传统左派人士的不满,在今年初的采访中,「小股神」比尔·阿克曼(Bill Ackman)表达了对民主党过去数年变化的失望,「今天如果你说了冒犯到别人的话,你可能会直接丢掉你的工作,你可能会被『取消』掉...... 我是一个『克林顿式民主党』,我一点也不想和如今的民主党联系在一起」。当月,纽约杂志发表了一篇名为《比尔·阿克曼与哈佛、MIT 以及 D.E.I 的战争》的深度文章,报道了比尔对 MIT 主席及其妻子通过 D.E.I 事业以公谋私一事的「大清算」。
在拜登政府的带头影响下,Woke 文化以D.E.I 运动(Diversity,Equity,and Inclusion)的形式冲击着美国企业和初创公司,对 D.E.I 的厌恶情绪逐渐成为硅谷公开的秘密。许多硅谷创业者和高管认为 D.E.I 计划使企业无法在招聘和商务合作等方面做出最佳决策,最终导致企业盈利能力出现倒退,一些科技公司甚至试图废除 D.E.I 招聘计划。上个月,Scale AI 创始人 Alexandr Wang 在 X 上发文,用 M.E.I 概念(即功绩、卓越和智慧)取代了 D.E.I 招聘计划,赢得马斯克等科技巨头的力挺。
在「反 D.E.I 事业」上,彼得·蒂尔一直十分高调,他多次公开表示「D.E.I 就是康米」。在本月剑桥大学的演讲中,蒂尔再度引用了自己大学时期的著作《多样性之谜》,指出 D.E.I 运动将人们的注意力从经济发展和科技创新等重要议题上转移开,导致社会效率的低下。
据华盛顿邮报报道,蒂尔从 2021 年开始就已着眼于改变美国文化,并向「反 Woke」事业提供资金,包括右翼电影节和保守派约会应用等。而马斯克则称 Woke 文化为「Woke-Mind 病毒」,并试图通过收购推特来保持舆论的中立,这一行为得到了蒂尔的「精神支持」。长子变性一事深刻触动了马斯克,他随后开始对加州未成年人变性医疗政策进行猛烈批判,而加州州长加文·纽森(Gavin Newsom)签署的 AB-1955 法案则被认为是马斯克宣布将 X 和 SpaceX 总部迁出加州的直接导火索。
大政府赌局,税棒挥向硅谷富豪
拜登上任后,美国联邦政府开启了一场「消费狂欢」,任期第一年就通过了 1.9 万亿美元的经济救援计划,华盛顿邮报在一篇名为《拜登押注更大的政府,而疫情正在帮助他》的文章中指出,拜登正成为一任极具野心的总统,而联邦政府正在经历半个世纪以来规模最大的扩张之中。
由于经济的停摆和社会的骚乱,数百万美国人失去了工作,公众对大政府扩张的抵制情绪逐渐软化,在 2 月下旬的民意调查中,该项刺激计划赢得了约 65% 的公众支持。而拜登则试图通过利用当前的公众情绪作为重大扩张的机会,迅速推进他的大政府议程。
入主白宫后,拜登被媒体描述为开启美国史上第二次伟大社会计划(The Great Society program)尝试的载体。上世纪 60 年代初,约翰逊总统的伟大社会计划被视为联邦政府的最后一次扩张尝试,但最终在越战压力下引发了强烈的反对运动,80 年代里根上任后,以其鲜明的反华盛顿情绪奠定了美国未来数十年反政府扩张的政治基调。然而拜登打赌疫情可以帮助自己改写历史的剧本,让他实现其他民主党总统无法做到的事情。
次年,拜登政府推出了 2 万亿美元用以支持「Build Back Better」议程的大规模基建计划,进一步扩展国家资金在社会经济中扮演的角色。除了社会性支出外,拜登还在任期内大幅提高了国防预算,在 2023 年初将国防支出提高至 8000 亿美元,较上一个财年增涨 3.2%,被媒体称为美国史上和平年代里最大规模的年度国防预算之一。与此同时,联邦政府雇员也迎来5.2% 的薪资提升,这是自 1980 年涨薪 9.1% 以来,四十三年间美国公务员的最大薪资涨幅。
高支出意味着高税收,2 万亿美金大规模基建计划的资金来源无法仅依靠政府债务。拜登决定向美国企业和富人阶级开刀。企业税被视为白宫基建计划的主要资金来源,税率从 21% 提高到 28%,化石燃料公司的联邦补贴被终止,全球最低缴纳税款从 13% 提高至 21%,以及迫使跨国公司支付美国税率。这是自 1993 年以来美国联邦政府首次大幅提高联邦税率,直接扭转了特朗普政府 2017 年来推动的大幅削减公司税的趋势。
此外,富人阶级和投资者也成为增收对象,用于给基建计划中的社会优先事项提供资金。拜登在公布 2023 年预算时提出一项针对富豪群体的新税收方案,对资产净值 1 亿美元以上的国民征收 25% 的最低所得税,其中包括标准应征税款和「可交易资产」(包括股票、债券、共同基金和其他证券等)总价值的每年收益。该计划被白宫称为「亿万富翁最低所得税」,标志拜登政府首次明确要求征收财富税(Wealth Tax),并预期在未来 10 年为联邦政府带来 3600 亿美元的收入。
根据 ProPublica 在 2021 发布的一份报告,拜登的富豪税将使贝索斯和马斯克等科技巨头支付 350 亿到 500 亿美元的税款。该年,「马斯克将支付 110 亿美元税单」的新闻成为热议话题,这是美国历史上个人支付的最高单笔税款单。
在将 2025 财年预算提升至 7.3 万亿美元后,拜登再次提出了对未实现收益征税的提案,并计划对过去 90 年内未发生确认事件的信托、企业及其他非公司实体的未实现收益征税。由于资产估值和流动性问题的复杂性以及具体实施的巨大挑战,这项概念措施在美国过去的税收框架中几乎从不被使用,而拜登的这项提案被签署成为法律,将使美国长期收益和股息的最高边际利率提高至令人结舌的 44.6%,达到美国历史的最高水平。
对未实现收益进行征税,意味着当个人或企业(净资产高于 1 亿美元)持有的股票、债券等可交易资产价值上涨时需要按 25% 的最低所得税缴纳税款,即使这些资产还没有出售。对于将估值增长作为一切底层逻辑的创投圈而言,这就是在宣战。
比尔·阿克曼在谈及该项税收计划时表示民主党不应该推行一个「会摧毁美国经济」的税收政策,「如果有人以 10 亿美元估值向你的初创公司注资,而你有公司 50% 的股份,这时你会立刻产生 1 亿美元的应征税款...... 所有美国初创公司都会因此破产,没人会再愿意在美国创业」。在最新一期播客节目中,A16Z 的两位创始合伙人也表达了与之相同的观点。
大卫·萨克斯则在年初的科技会议上称,这种税收可能会扼杀初创行业向创始人和员工提供股票期权的制度,并称「这是硅谷认真考虑它该给谁投票的一个重要理由」。投资界认为,这项税收政策将极大地扭曲美国投资者的投资行为,特别是在涉及到小盘股和初创公司的时候。这些公司通常是经济增长和创新的引擎,但它们依靠那些愿意为未来回报冒险的投资人。但当未实现收益也被纳入征税范围时,投资者将不再倾向以增长为导向的企业,因为与规模更大、更成熟的公司相比,这些企业的估值往往波动更大。
未实现收益税面对的不只是富人阶级的反对,一项民调数据显示,超过三分之二的美国公民(其中包括 76% 独立选民)拒绝此类税收政策,认为联邦政府不应该干预私人财产。而一些主流媒体则认为,当前严重分裂的国会几乎无法凑齐批准这项政策所需的选票。
监管黑帮:敲打大科技,掐死小科技
2007 年,奥巴马与一众硅谷 CEO 在加州伍德赛德举行了一场私人晚宴,席间,时任苹果 CEO 的史蒂夫·乔布斯(Steve Jobs)偷偷给奥巴马看了初代 iPhone 的原型机,这位前民主党总统当场调侃道:「如果合法,我会买一船苹果股票。这件事将会非常大。」
过去十几年间,硅谷科技行业一直与民主党人有着密切的联系,比如前民主党副总统戈尔(Al Gore)就在 2007 年加入风险投资公司 Kleiner Perkins,后来苹果、谷歌、Airbnb 和优步在内的许多科技公司雇佣了大批奥巴马政府的前成员。
然而在拜登治下,硅谷与白宫的暧昧关系骤然降温,政府对待大科技的态度变得十分强硬。许多风投从业者认为拜登政府下的民主党进一步转向左翼,并对成功的创业富豪进行「妖魔化」,导致其与科技行业关系更加疏远,因为「没人喜欢被别人一遍遍告诉自己是邪恶的」。今年 5 月,红杉资本合伙人马奎尔(Shaun Maguire)更是在 X 上公开指责拜登职业生涯的「双标问题」。
让硅谷感到失望的是,拜登挑选的联邦贸易委员会(FTC)主席莉娜·汗(Lina Khan)一直在积极阻止大公司的并购行为,2022 年后,初创行业陷入低迷期,高利率使资本逃离高风险领域,加之 IPO 市场的糟糕环境,这使得并购成为风投行业为数不多的退出机会。另外,拜登挑选的证券交易委员会(SEC)主席加里·根斯勒(Gary Gensler)对加密货币公司的敌意也让诸多硅谷风投势力感到不满。
拜登上台后,打击大型科技公司垄断行为成为一项重要议题,从苹果、亚马逊再到谷歌,硅谷巨头几乎无一幸免。他在 2021 年 7 月签署企业竞争法案时称「没有竞争的资本主义不是资本主义」,并直接或间接任命了莉娜·汗、加里·根斯勒以及乔纳森·坎特尔(Jonathan Kanter)等矛头人物。
在硅谷,莉娜·汗成了唯一能让大家团结起来的的超级反派。据Puck 报道,尽管高管们在支持派别上存在分歧,但对莉娜·汗的愤怒是所有人的共同话题,在他们看来,莉娜没有必要咄咄逼人地扼杀合并,降低美国公司的竞争力。
莉娜·汗是耶鲁大学法学院的毕业生,是第一个领导联邦贸易委员的南亚后裔,年仅 35 岁的她也是 FTC 史上最年轻的主席。2017 年,莉娜在《耶鲁法律杂志》上发表了一篇名为《亚马逊反垄断悖论》的文章,指出亚马逊是一个垄断组织,并阐述了为什么她认为美国对大企业的监管正在失败。该文在学界和政界均引起巨大关注,并直接将莉娜·汗推到了美国商业反垄断斗争的中心。
拜登上任后,任命年轻的利娜·汗为 FTC 主席,次年 9 月,FTC 联合十几个州起诉亚马逊,指控其从事非法商业行为,使其能够行使垄断权力。几个月后,FTC 又对谷歌和 Meta 提起一系列诉讼,并希望在 Meta 案中解除其对 Instagram 和 Whatsapp 的所有权。今年三月,FTC 再次对大科技发起攻击,起诉苹果滥用 iPhone 的垄断权,苹果在随后的一份公开声明中表示,FTC 的诉讼「威胁到了我们是谁」,且如果成功将「开创一个危险先例,使政府有能力在设计通用技术时有更多话语权」。
2022 年在遭 FTC 起诉后,英伟达放弃了对芯片设计公司 Arm Holdings 的 400 亿美元收购,这原本是软银总裁孙正义最希望看到的事。不过这个「反垄断先锋」也在与巨头的战争中输掉了几场战斗,包括阻止微软收购动视暴雪,以及阻止 Meta 收购虚拟现实初创公司 Within 的案子。
无论如何,激进的反垄断政策已成为拜登政府的决定性特征之一,拜登和莉娜·汗的更大议程,是以数十年未见的方式重新调整联邦政府对企业竞争的立场。大家心里都清楚,如果拜登再次当选,监管压力会毫无疑问地持续下去。
在马克·安德森的 A16Z 和彼得·蒂尔德的 Founder『s Fund 重注的加密货币领域,来自 SEC 的敌意也成了令人头大的问题。SEC 在 2020 年至 2022 年期间,以未注册证券为由相继起诉了 Ripple、Coinbase、BlockFi、Kraken 等多家加密企业,并要求 3000 万至 1 亿美元的和解费用,在 Binance 一案中,这笔费用更是来到了惊人的 43 亿美元。2022 年 11 月 FTX 暴雷后,根斯勒将其视为杀鸡儆猴的案例,对 SBF 提出多项指控,被媒体称为「女巫审判」。
2023 年前后,SEC 又将监管锚点转至加密质押服务,3 月向 Coinbase发出韦尔斯通知(Wells Notice),并在 6 月的诉讼中称Coinbase 的质押服务计划未经注册且属于证券,同月,SEC 再次以该理由起诉以太坊质押协议 Lido 和 Rocket Pool。今年以来,SEC 对加密货币的敌意愈发鲜明,在 4 月至 5 月期间先后向 Uniswap、ConsenSys、Robinhood 三家加密及加密相关公司发送了韦尔斯通知,被 A16Z 创始合伙人本·霍洛维茨称为对行业的「核轰炸」。
此外,拜登政府似乎还通过被行业称为「窒息点行动 2.0」的跨机构协调计划阻断银行与加密公司的资金通道。
2022 年 12 月至 2023 年 1 月期间,包括 Signature、Silvergate、Custodia、Metropolitan Commercial 等在内的加密友好银行先后缩减或者关停加密相关业务,并被美联储以「安全和稳健」为由拒绝加入其联邦体系的申请。美国国家经济委员会(NEC)则发布了一份政策声明,强烈建议银行不要直接与加密货币资产交易或是保持对加密货币储户的敞口。
3 月份,硅谷银行(SVB)暴雷,牵连数家银行遭破产清算,主要对象是 Signature 和 Silvergate 等加密友好银行。据巴伦周刊报道,Signature 的存款中约有 20% 来自加密公司,银行破产后加密企业将很难找到替代的流动性提供者,整个行业将在出入金上面临巨大的困境。前 Signature Bank 董事会成员巴尼·弗兰克(Barney Frank)曾公开表示,Signature 被清算就是因为监管机构「想传达一个非常强烈的反加密信息」。
不久后,SEC 发布了SAB121(Staff Accounting Bulletin No. 121)法案,要求执行加密资产托管活动的实体将资产价值波动记入负债表中。这意味着如果比特币的价格下跌,银行需要对用户的亏损负责,迫使银行远离加密托管业务。今年 4 月,反 SAB121 法案在两党合力下通过参议院和众议院,但最终遭拜登一票否决。
去年 2 月,在 SEC 调整有关投资顾问保护的监管规则后,A16Z 在公开信中指责新规将阻止 RIA(注册投资顾问)为客户持有和交易加密资产。本·霍洛维茨在最近的播客中表示,过去两年 A16Z 的投资中有超过 30 家公司收到了 SEC 的韦尔斯通知,其中一家小额信贷初创公司,在疫情结束后突然收到 FDIC 的起诉,且不愿向团队和 A16Z 透露理由,「这在我的职业生涯中从未见过,初创企业根本没有钱去和政府对抗」,霍洛维茨在播客里说道。
从 2 万亿美元基建计划到建立 31 州创新中心,再到反垄断竞争法,拜登的每一项举措看上去都十分宏伟,但却在实际利益上与「竞选金主」们严重冲突,而在一些「夹带私货」的政府行为中,甚至还与硅谷巨头结下了私人恩怨。在白宫 2022 年的一场企业领导人会面上,拜登没有邀请马斯克出席,并称电车年产 26 辆辆的通用汽车为「新能源领域领头羊」,从此与马斯克结下私人恩怨。据Puck 报道,今年 4 月,马斯克和蒂尔、萨克斯等知名投资人在好莱坞举办了一场「反拜登」晚宴,与会者讨论了筹款和反对民主党的方法。
硅谷与拜登政府的敌对情绪已日渐累积,在今年的硅谷之旅中,拜登收到的欢迎明显少了很多。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他的大政府赌局似乎都是失败的。
SBF 到 A16Z,潮流逆转从加密货币开始
上个月,特朗普在彼得·蒂尔好友大卫·萨克斯位于旧金山富豪区的家中举办了一场筹款活动,期间,特朗普将自己打造成了「加密货币总统」,猛烈抨击民主党对该行业的监管敌意,并表示将在「上任后一小时内」停止根斯勒对加密行业的打击。会上,萨克斯和文克莱沃斯兄弟(Tyler & Cameron Winklevoss)等人与特朗普讨论了自己的加密货币投资,最终,特朗普从这场活动中筹集了 1200 万美元。
特朗普并不是加密货币的粉丝,至少在 2023 年前都是这样。他过去一直强调比特币对美元构成的威胁,在 2019 年以总统身份发推表示自己不喜欢比特币的「空气价值」,离任后又在 2021 年告诉媒体比特币「可能是个骗局」。但在周末的比特币大会上,他却称威胁美元的不再是比特币,而是中央银行。从「美元斗士」到「比特币总统」,特朗普政治立场的转变只花了 2 年时间。
现在,特朗普正全身心接受加密货币,并频繁向这个群体献上殷勤,被他带动的,除了自己的竞选团队,还有大半个共和党。在刚刚过去的 2024比特币纳什维尔大会上,除了特朗普,多位来自共和党的参议员均发表了支持加密行业的演讲。很明显,共和党正在通过承诺更宽松的监管环境,把来自加密群体的捐款和选票与自己绑在一起。
这个策略已初显成效。在特朗普公开其亲加密政策后,立刻得到了来自 A16Z 的支持,其两位创始合伙人表示在特朗普治下的 SEC 和 FTC 将迎来新的面孔。就连有着深蓝背景的 SBF 也跑来凑热闹,今年初,还关在监狱里的 SBF公开表示自己有可能「转投共和党」。2022 年,他挪用 FTX 平台 8000 多万美元资产为大选捐款,成为当时民主党的第二大金主,当选举尘埃落定时,三分之一的国会议员都收到了与 FTX 有关联的资金。
在其历史的大部分时间里,比特币和加密货币都是一个无党派的话题,因为共和党和民主党都不了解,也不关心这个边缘群体,但如今它正成为一股日益增长的政治力量,在竞选中影响着两党的姿态。很多人将政客对加密货币的示好解读为筹款策略,知名投资者马克·库班(Mark Cuban)更是将其称为行业推动价格上涨的一场「比特币游戏」。
但对于特朗普来说,获得竞选资金或许只是硬币的一面,他敏锐地发现,加密货币是硅谷、加密行业和自由主义群体与民主党之间存在的一个「楔子问题」,能够帮助自己在多条战线上联合选民基础,并打开新的竞选局面。
Kingmakers 想要「比特币政府」
「我和安德森回来了」,A16Z 创始合伙人本·霍洛维茨在去年 12 月的一篇博客文章中写道。2014 至 2016 年期间,A16Z 淡出华盛顿的视野,开始了被马克·安德森称为「精神徒步」的政治反思,将近十年过后,两人决定结束这场精神之旅,并返回政治筹款的世界。霍洛维茨写道:「我们相信推进技术对人类的未来至关重要,因此我们将首次通过支持与我们技术愿景和价值观一致的候选人来参与政治」。
这篇博客的内容呼应了马克·安德森两个月前的评论,他在 10 月发表了一篇名为《技术乐观主义者宣言》(The Techno-Optimist Manifesto)的文章,抨击政府监管是民主党激进派「反技术、反生活」的 E.S.G. 和 D.E.I. 文化限制,在硅谷引发剧烈反响。这份宣言被安德森作为政治判断的基准,他将支持所有愿景一致的政治家,并反对任何与之相左的人。
在加密领域,若要论绝对影响力,那一定是马克·安德森。在向加密领域投入70 多亿美元后,A16Z 已然成为硅谷最大的「加密公牛」。2014 年以太坊推出后,A16Z 将注意力从传统投资转移开来,并启动专门的加密基金,融资规模从第一期的 3 亿美元飙升至第三期的 45 亿美元,其中,第一期基金收益翻了 10 倍之多,是 A16Z 历史上表现最好的基金。
然而在市场低迷期间,A16Z 数十亿美元纸面收益被抹去,基金价值半年下跌了约 40%。一面是 Ripple、Coinbase、Uniswap 等投资组合中的公司遭起诉,另一面是监管大幅减缓加密投资的步伐(第三期未部署现金创历史纪录),A16Z 也试图与根斯勒的 SEC 坐下来谈谈,但在尝试十余次后根斯勒仍拒绝与之见面。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比特币矿企身上,Marathon Digital 多次试图与拜登政府接触,但其请求从来没有被接受过。
无法与监管机构取得进展,甚至无法与当局政府进行有效沟通的现状让 A16Z 等加密投资者和公司非常沮丧,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特朗普带着他的亲加密政策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先是在比特币矿工总统圆桌会议上表态支持美国矿企,随后给出了更广泛的亲加密立场,称将停止拜登政府的打击行动,并在美国创造加密货币的未来。
更少的监管一直是加密行业追求的政治目标,因此特朗普的友好态度很快赢得了拥护,这在卡马拉·哈里斯(Kamala Harris)成为民主党预定候选人后更加明显。许多人担心如果哈里斯在 11 月赢得大选,她将继续推进拜登严金融监管议程,这对华尔街和加密货币而言都是大麻烦。背靠民主党资深参议员伊丽莎白·沃伦(Elizabeth Warren)的哈里斯,在任职加州总检察长期间因对抗银行的强硬态度声名大噪,不少观点认为,她比拜登「还要左」。
而刚刚结束「精神徒步」的马克·安德森和他的密友彼得·蒂尔一样,成为硅谷毫不遮掩的右翼分子,出席各类保守派播客,并与反 D.E.I. 和民粹主义者为友。而他的 A16Z 也从 SBF 那里学到了重要的一点:如果想让自己的初创公司活下去,就必须吸引华盛顿的所有注意力。因此早在特朗普出现之前,这家硅谷顶级风投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今年初,安德森和霍洛维茨在 A16Z 门洛帕克的办公室悄悄为共和党议员汤姆·埃默(Thomas Earl Emmer)举办了一场筹款活动,随后又和顶级加密投资公司 Paradigm 一起为怀俄明州共和党参议员辛西娅·拉米斯(Cynthia Lummis)举办了另一场大型筹款活动。OpenSecrets数据显示,安德森与霍洛维茨在本次大选捐款人名单中排名第七,在二人做出新的捐赠承诺后,这一排名还将继续向前。
当然,安德森的「政治觉醒」不可能止于个人捐赠和筹款活动,在他发表《技术乐观主义者宣言》后不久,便与霍洛维茨宣布了 Fairshake 的成立。这个针对加密领域的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Super PAC)旨在「将美国打造为构建下一代互联网的创新者们的家园」,过去几个月,它频繁地出现在政治捐款的新闻中。
根据联邦选举委员会(FEC)文件,Fairshake 目前已筹集 2 亿美元,并花费了超 8300 万美元,账上仍有 1.2 亿美元现金,这使得 Fairshake 超过 MAGA 超级 PAC 成为全美排名第三的 PAC。从捐款人名单上看,A16Z 以及它的投资组合构成了 Fairshake 的主要资金来源,包括 A16Z 自己的 4700 万美元、Ripple 的 5000 万美元还有 Coinbase 的 2350 万美元。此外 Circle、Kraken、Tether、文克莱沃斯兄弟的 Gemini 等主流加密平台,以及 Jump Crypto、Electric、Multicoin、Paradigm 等一梯队加密基金都有参与,形成了一个极具实力的「加密联盟」。
尽管许多捐款人都倾向于支持共和党,但 Fairshake 的策略是聚焦于强烈倾向单一政党的地区,并在初选中支持亲加密的候选人,无论他的党派,这样初选胜者就更有机会赢得普选。这基本与 2022 年期间 SBF 资助的 GMI PAC 使用的策略类似,而当时 GMI 的策略师迈克尔·卡尔凯斯(Michael Carcaise)目前正在 Fairshake 担任相同的职务。据 Public Citizen 统计,在 Fairshake 今年介入的六场初选中,只有一名候选人失败,胜率超 80%。
与传统的 PAC 不同,超级 PAC 不允许直接向竞选活动捐款,但通过购买支持或反对候选人的广告,Fairshake 可以无限制地扩大自己对竞选结果的影响力。在今年的多场选举中,这成了反加密政客们的恶梦。
今年 3 月,民主党激进派明星凯蒂·波特(Katie Porter)在竞选活动中筹集了 3000 多万美元,原本有相当大的机会赢得加州参议院席位。但波特遵循的是伊丽莎白·沃伦的政治路线,且在哈里斯对抗银行时扮演了重要角色,因此被 Fairshake认定为沃伦潜在的「反加密盟友」。
在加州初选期间,Fairshake 投入了超 1000 万美元来削弱波特的年轻选民基础。好莱坞上空悬挂的横幅和星光大道的货车上到处都是有关波特的尖锐评论,宣扬她误导选民接受利于大企业的法案。最终,波特团队约三分之一的竞选资金被 Fairshake 对冲,导致她落后于民主党同僚亚当·希夫,未能进入秋季的普选。
在判断候选人的加密立场时,FIT21和反 SAB121 两项亲加密法案成了主要试金石。纽约州威彻斯特郡选区的民主党众议员贾马尔·鲍曼(Jamaal Bowman)因两次投票反对 SAB121,被 Fairshake 投放了 210 万美元负面广告并最终败选。另一个相反的例子是在阿拉巴马州,肖马里·费格斯(Shomari Figures)在与其他几位候选人筹集资金相差无几的情况下,因为额外获得 Fairshake 投入的 240 万美元广告而赢得初选。
加密支持者们很清楚,扳倒「头号公敌」沃伦的可能性很小,但利用波特等人败选的案例,加密行业可以向其他反加密政客施压。Fairshake 的信号很明确:如果呼吁加密监管,我们不仅会让你失去资金,还会让你失去选民。
加密货币成了华盛顿门口的野蛮人,Fairshake被视为本轮总统竞选中最大的金钱势力之一,是「金钱政治的快速发展」,其发言人乔希·弗拉斯托(Josh Vlasto)前不久表示,Fairshake 拥有足够的资源来影响各级竞选活动和机构的组成。事实也确实如此,不过这个野蛮人已经闯进门口,除了特朗普以及一批国会议员外,现在他们还拥有一位加密友好的「门徒副总统」。
向左向右?加密奥派消亡史
在去年 9 月拒绝了特朗普的捐款请求后,彼得·蒂尔的态度在得知万斯进入副总统候选名单后发生了转变。据Axios 报道,蒂尔、马斯克以及萨克斯等人直到特朗普宣布副总统人选的前一天,都仍在为万斯进行游说。这位畅销书作家与硅谷的关系非同一般,他的风险投资公司 Narya Capital 除了有彼得·蒂尔的资助,还得到了马克·安德森以及前谷歌 CEO 埃里克·施密特(Eric Schmidt)等人的支持。
万斯在政治舞台上的立场更像硅谷右翼们意识形态的延伸,这在他成为提名副总统前就是如此。万斯在 2021 年发表的加密货币声明,显然是右翼科技自由主义者非常关心的问题。在 FDIC 主席马丁·格鲁伯格(Martin Gruenberg)传出性骚扰丑闻后,万斯也第一时间向其开火,并推动立法以削弱 FDIC 对银行的监管权力。
现在,从特朗普、万斯再到国会,整个共和党似乎都受到这种「意识形态延展」的影响。民调数据显示,当前 28% 的共和党人持有或者购买过加密货币,60% 的共和党人倾向于国会明确加密法规。国会在今年 5 月通过了 FIT21 亲加密法案,也是由共和党主导和推动的。
当然,高调的亲加密立场绝不仅是「捞钱」那么简单,加密行业与共和党的联姻还有意识形态因素。
2023 年 11 月,特朗普在他的海湖庄园为特朗普卡(Trump Card)的 VIP 持有者们举办了一场豪华晚宴,任何购买了至少 47 张数字卡片的人都可以买票参加。特朗普卡是 CIC Digital 发行的一系列 NFT 数字交易卡,由超人、牛仔等各式特朗普肖像组成,每张卡片售价 99 美元,该 NFT 在 2022 年底推出时正处市场炒作热潮的末尾,所以其涨势没过多久就完全退怯了。
但这一点也不妨碍特朗普粉丝们的朝圣热情,他们千里迢迢飞往弗罗里达去见自己的偶像总统。特朗普意外地发现,原本只是自己又一个品牌实验的 NFT 卡,竟十分有效地聚集起了一个「加密 MAGA」社区,这里的年轻人既了解 NFT 等加密技术,又对 MAGA 文化有高度认同感。
在今年 5 月的 VIP晚宴上,特朗普对美国加密行业展现出的友好态度获得了大量民粹主义支持者的热烈欢迎。比特币杂志的 CEO 大卫·贝利(David Bailey)对此也感到十分意外,他近期在一档播客中透露,自己过去几个月一直在为特朗普团队提供加密领域的专业建议,但没有想到反响如此剧烈。
特朗普团队立刻捕捉到了这种选民情绪,遂即便开始了自己的政治改造工程。在 5 月底的自由党全国大会上,团队的判断得到验证。特朗普的演讲反复被嘘声和嘲笑打断,但当他给出赦免罗斯·乌布利希(Ross Ulbricht,比特币丝绸之路开发者)的承诺时,会场的情绪瞬间反转,迎来不间断的欢呼和掌声。大会结束后不久,特朗普就彻底完成了自己政治立场的转变。
在 2016 年出版的《比特币的政治:软件作为右翼极端主义》一书中,作者大卫·格伦比亚(David Golumbia)指出比特币及区块链的支持者认同一种「网络自由主义」形式,而这种形式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极右政治思想。格伦比亚此前曾在多篇论文中阐释了这种政治思想的来源:一方面是「PayPal 封锁维基解密」事件后自由主义(Libertarian,一般在经济问题上持保守态度,属于右倾思想)和反国家政治群体对比特币的广泛采用,一方面是源自美国极端右翼公开对反央行理念的宣传。
这种「技术右倾」的现象可以追溯至 2000 年初的早期互联网时代。2007 年罗恩·保罗(Ron Paul)在参加总统竞选期间,发现除了民兵群体(保罗的选民基础)外,还有大量网络极客们也十分认同自己的意识形态,即自由市场经济、回归金本位、对央行的不信任以及个人自由和隐私。很明显,这些意识形态也与比特币持有者群体(非比特币本身)的理念高度契合。
以太坊诞生以及 ICO 热潮出现后,加密货币的自由派(Liberal,一般主张个人平等自由,属于左倾思想)成分大幅提升,但 2018 年 Coindesk 的一份调研显示,加密社区的左右倾占比分别是 45% 和 52%,右翼人群仍占大头(以太坊社区的左倾占比是 55%)。在 2021 年经历 DeFi、NFT 等叙事大爆发后,加密货币的意识形态因行业的国际化发展而逐渐被淡化,但加密群体,尤其是美国的加密群体,一直在意识形态方面与共和党右翼存在重叠。
这种潜在的政治倾向被特朗普观察到了,他借助意识形态上的重叠,将自由主义、民粹主义与特朗普主义完美地融合在自己的亲加密政策中。
在新的共和党纲领中,自由主义思想体现在反监管层面,特朗普主张保护公民自由转移和交易资产的权利,并禁止代表央行权力的中央银行数字货币(CBDC)。民粹主义则主要体现在强调加密货币和挖矿行业在美国的创新和发展,在促进能源产业复兴的同时,将更多加密工作机会带回美国。
这套方针得到了马克·安德森等人的极高认可,将加密货币排在 AI 之前的小细节也让彼得·蒂尔十分买账,他曾在 2018 年与领英创始人里德·霍夫曼的辩论中称「加密货币是自由主义,而 AI 是康米」。
突然回归的右倾浪潮甚至在行业里煽起了一阵言论风暴,比如特朗普长期支持者兼 Messari CEO 瑞恩·塞尔基斯(Ryan Selkis)就在 X 上的一场争论中称希望将美国移民都「送回老家」。事件发生后不久,以太坊创始人维塔利克·布特林(Vitalik Buterin)发文呼吁加密行业不要盲目给动机不纯的亲加密政客投票,并尽量在意识形态上保持中立。
然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除了政治议程的裹挟,硅谷 Kingmakers 们对加密货币意识形态的影响,也超乎想象。过去一两年在加密领域,尤其是以太坊生态出现的有关网络国家(Network State)、长寿(Longevity)以及去中心化科学(DeSci)的叙事和探索,几乎都可以溯源到彼得·蒂尔身上,寄托着他对未来的想象与追求。
在 2010 年前后,彼得·蒂尔开始了海上定居(Seasteading)事业的探索,它的概念是在国际水域上创建自治的微型国家,蒂尔认为这是在短时间内通往自由主义的现实路径。为此他提供了大量资金建立海居研究所(Seasteading Institute),并称「是否可行的问题无关紧要,因为这是绝对必要的」。但由于六年探索后进展迟缓,蒂尔最终在 2015 年切断了对海居研究所的资助,随后这一理念演变成网络国家,迁移至加密领域继续探索。
长寿也是蒂尔认为长期被忽视的研究领域。延长生命,阻挡死亡的脚步,一直是蒂尔的宏伟愿景。他认为大部分人对待衰老的态度是被动接受,但他不想这样,他计划至少要活到 120 岁,并为此每天服用人类生长激素。他对多个从事长寿研究的基金会捐赠超过 600 万美元,并与低温技术公司 Alcor 签订「冷冻协议」,一旦死亡身体会立刻被冷冻。除此之外,蒂尔在对技术发展速度减缓的反思中,又认为当今科学的腐败是根本原因,这些想法都促进了加密行业在 Longevity 和 DeSci 领域的探索。
最近,蒂尔又和 vitalik共同投资了政治预测平台 Polymarket,尽管面临监管压力,但这个加密对赌平台已然成为了今年大选中比民调数据更受重视的政治预测工具。在圈内,它被视为加密行业首个真正意义上的杀手级应用。不过在蒂尔眼里,Polymarket 的价值逻辑或许与 Palantir 大致相同,通过提供比民调更准的公众情绪产出更可靠的预测,以此创造溢出效应。当把经济利益加入等式时,人们的行为往往变得更加真实。如今的链上世界已经充斥着这样的数据,但它们却像 2000 年代初被谷歌丢在角落里的 cookies 一样无人问津。
同样的,作为硅谷最知名的「媒体投资公司」,A16Z 对自己的加密投资组合也有着强大的意识形态影响力。在今年 3 月一篇名为《金钱、权力、政治和互联网的下一个战场》的文章中,马克·安德森、霍洛维茨以及高级合伙人克里斯·迪克森(Chris Dixon)讨论了加密货币的政治问题。
在 A16Z 的视角里,比特币是一场政治运动,「Web3」(由 A16Z 提出的概念)则是一场从政治运动变形出来的科技运动,由于年轻一代的更多资源与时间都转移到了网络上,加密货币将成为互联网政治和治理结构的解决方案。这一观点在其近期投资上亿美元的去中心化社交网络 Farcaster 上有所呈现。
夹在硅谷与华盛顿之间加密货币,正不可避免地政治化,人们在这里投入的不只是语言和情绪,还有自己的经济利益。当一个技术可以直接通过经济影响意识形态,或者意识形态影响经济时,无论从深度还是广度来看,它对社会的影响力都将是前所未有的。
或许,加密货币会取代社交媒体,成为下一代政治意识形态对抗的终极技术平台。